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气候单车行|包头到北京——运煤车和长城

著者:David 译者:Boya. Y 单车气候行(中国篇) 第五站:从包头到北京 今年全世界燃煤用量有一半由中国贡献,其中大部分燃煤都是在北京西北方开采的。我们之所以要从包头骑车到北京,就是想穿过这片产煤燃煤区域,希望借这次旅行多学多看,没奢望一路能有多少美景。 好吧,我们错了。虽然有几段路上的运煤车确实让人吃了不少苦头,最后到北京的两天相对而言也比较糟心,但是那些风景优美的小径还是给我们带来了惊喜:染着秋色的林荫将小径织成了一条游廊,农民在收获玉米苞叶和其他待收的作物。即便是在进包头城区的时候,我们也经常能穿过这样的路。 接下来的旅途将要从包头启程,包头位于黄河岸边,《孤独星球》对它的描述是:“迅速发展但是毫无情趣”。我们在暖淋浴(warmshower.org)网站的接待房东叫Goux Lee,他开了一家崔克单车行,Lee的招待让人受宠若惊:我们一到单车行,他就对我们的单车做了一番检查。几小时后,林赛那辆车就装上了新刹车和制动杆,两辆单车都换了新链条,最惊喜的大概是Lee和他的朋友们还给我们洗了车,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见过单车上被泥土灰尘遮盖的部分了,我觉得两辆单车也很激动。 修好我俩的坐骑之后,Lee和他的朋友——几乎全部不会说英语——带我们去了街对面的饭店。北京烤鸭马上就上桌了,我们还喝了美酒。一位朋友强烈要求我们再待一天,好让他也尽一番地主之谊。我们表示早上必须出发,不过早饭还是可以一起吃的,于是就邀请了其中六个人和我们一起骑车出城。 他们肯定又告诉了其他朋友。早上大概有十个骑友加入我们,大家一起吃了羊肉饺子。饭后又来了十个,这样一共就有二十人。在周二的早晨,我们二十几号人一齐骑车出城,绕着垃圾场和正在建设中的高楼大厦,拐上了一条沿着黄河堤新铺的单车道。接下来的二十千米我们都一路同行,分别的时候,我们停下单车,每人都用手机照了大概三十张照片。 除了Lee和他的一个朋友,其他人都回到了包头,接着我们四个人继续沿着河堤行进。单车道行到尽头变成了平整的土路。我们看见几个人手里拿着钓竿,即使周围有几个很显眼的告示说不要在此处钓鱼、饮水甚至是接触河水。我问Lee这是不是因为污染太严重,他说是的,然后又用有限的英语说:“水污染、食品污染、空气污染,在这都是大问题。”我相信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——包头的空气满是尘土,这大概是由城市建设和霾造成的。我还好奇水到底要污染到什么程度才能不许接触,而不是不能用于灌溉这片冲积平原上的玉米。我们听说水污染就是食品污染的原因之一,很多农民都因此不吃自己种的粮食。 Lee和他的朋友最后还是回去了,而我和林赛继续前进。我们拐出了河堤路段,结果碰上了第一队运煤车。穿过黄河的时候又碰上了这样一队运煤车,接着我们拐上小路,终于清静了。接下来几天是这样的:我们多半都走乡间小路,偶尔拐上大路,而大路上都是这种笨家伙,运送着一车车的“碳”。 第一晚我们在黄河支流旁的树林里找到了合适的露营地搭帐篷。原以为这一带会有很多帐篷,但是我又猜错了。唯一的麻烦是:十月下旬太阳下山太早,我们都还不想停下来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错,因为这样我俩就有借口花上一两个小时在帐篷里读书(读的书有:《当十亿中国人跳起来》(When a Billion Chinese Jump)、《寻路中国》、《思维的版图》和《走出毛泽东的阴影》(Out of Mao’s Shadow),我们也可以准备一下北京的演讲。 第二天再一次穿过黄河,又撞上了一队似乎是看不到尽头的运煤车。林赛戴上了她在包头为了防尘而买的口罩。这东西我就戴了三秒,不舒服。我觉得污染会越来越严重,到时候再戴口罩。不管怎样,糙人还用不着防污染面具不是吗? 下午晚些时候,在一条新铺的路上,我们发现自己这个方向的车流堵塞了,一辆辆运煤车组成的车龙延伸到了地平线那里。我们骑车超过这些车辆,林赛数了一下,直到第一百二十五辆车后,我们才找到了问题的源头。一辆小三轮停在路中间,轮子四周堆着石头,街上挂了一条横幅。旁边就是一个小镇,我马上意识到这是村民的抗议活动。我不敢拿出相机,但是打开了单车前的摄像机把横幅拍了下来。在远一点的地方,一辆满是警察的车子停了下来,一个看上去才二十岁的警察把头伸出车窗看着我们,“你好,”他说。 林赛试着问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故。警察摇头,但是当她一脸无辜地问发生了什么时,警察慌张地说:“我不能解释。”我不知道到是因为语言问题还是某些规定,才让警察停止了对话。接着另一个年长些的警察从车里出来,对我们摇头,挥手让我们上路。我们离开的时候看见人们在清理车辆旁的石头,开走三轮车以疏通堵塞的道路。 在另一边,林赛又数出了二百七十五辆卡车,这样一共就有四百辆车在等着道路疏通。我们和旁边的人交谈得知这些车才等了一个小时左右,也就是说在很短时间里就堵了这么多运煤车。一周之后,在北京,我们找人翻译了横幅上的标语,上面写着这些话:“和林县交通局,交通路不通,王八蛋长坏了心”。我们唯一的猜测就是村里人受够了运煤车。如果我住在这里,也会被这种噪音和灰尘惹毛的。 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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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车气候行|从兰州到包头—驶向包头的顺风车

著者:David 译者:Boya. Y 单车气候行(中国篇) 第四站:从兰州到包头 我们不得不把单车留在杰瑞德(和平队的那位朋友)家里,做一件离开旧金山之后就没做过的事——乘飞机。因为签证有期限,我们必须离开大陆:尽管签证有效期是一年,但每次入境只有三十天。我们已经待了差不多三十天,再拖一会儿就别想离开大陆回国了。(我们本想在内地延长签证期限,但是要耗上一周,非常麻烦琐碎,每人还要花上一百美元。) 在香港的几天非常棒——对此我马上要再发一篇博文。简易版本是这样:之前在中亚和中国西部,我们一直靠雀巢咖啡和牦牛制品维生,现在身处一个现代化的富裕都市,一方面可以给我们的设备补充一些质量过硬的替换品,另一方面还能每天喝一杯拿铁。我们在这里见了几个环境方面的专家,还正好碰上了一些运动,但我们离开大陆后才会把它发出来。(这种自我监督有点傻气,因为我怀疑到底有几个中国官员会来看这篇博文——如果真的有的话,你好!我希望你喜欢这些骑车穿过你们国家的故事。我们在这里真的很开心,尤其喜欢你们的美食!请不要拘束,尽管发邮件来,我会加你进联系人名单,把更新内容发给你,这样你就不用翻这篇文章,免得再看到什么有关中国的负面信息了。) 我们回到兰州,杰瑞德再次慷慨地收留了我们,还把卧室让出来,自己睡客厅。所有和平队志愿者到了中国都教英语,杰瑞德也是。他和张掖的老师一样,也邀请我们跟学生讲讲旅途见闻。但是在张掖,老师让我们不要谈论气候变化。他们担心学生会跟别人说:课堂里讲了些不利于中国形象的问题,这样他们就有麻烦了。不过兰州的大学好像就自由多了,谈论气候变化显然没有问题。不管我们怎么定义“自由”,它在中国各地似乎都不尽相同,有些地方限制得更严,有些地方则松一些。在兰州,我们把旅途见闻的幻灯片放给学生看,还展示了一个关于中国气候变化的短片。 本来计划第二天出发,但是我受了寒觉得恶心,几乎下不了地。也就是说接下来几天我都得占着杰瑞德的床,在我恢复期间他只能睡客厅沙发。接下来两天他的房间成了病菌重灾区。我真的不记得那两天发生了什么,只有一点,当你在单车之行中生病,有人陪伴真的、真的、真的太好了。杰瑞德是一位非常棒的主人,没有他的帮忙我俩一定会变成无头苍蝇。 第三天我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了,下午早些时候我们就开始向东出发。不巧的是,林赛也开始恶心,但是她还能骑车。我们的计划是沿着兰州郊区骑,然后搭便车到包头,再骑一周就能到北京了。 兰州空气很糟(杰瑞德说人们管这个叫“雾”)。我们沿着黄河北边骑车(黄河与其说是黄色不如说是棕色),远方的建筑拔地而起,空气因为雾霾显得灰暗。我们骑出兰州,看见四处都在建设中,这是城镇郊区的典型现象,还有推土机正在推平一座山头——我们听说兰州为了城市建设已经推平了几百座小山头。 如果说中国没有房地产泡沫那就怪了。我看乡下没住什么人——大部分人似乎都住到了城里。但是城里依然有很多空荡荡的、刚建成的高楼;而四处依旧在新建楼盘。我们不止一次看到那种像是整个城市都在建设中的状况。杰瑞德告诉我们这些楼盘有时候才建几个月就拆了,因为它们不再“符合政策”——也许建的时候就不合政策了。也许有些建筑实际上还是“必要的”,中国东部的几亿人口可能西迁,涌入这些楼盘。但是从经济上来说,这种建设不是长远之道。看见那么多空房子以及施工中的楼盘让我感到担忧,有人肯定亏了很多钱。 我们最后只搭了三次车就从兰州到了包头,这有九百千米的距离。搭便车是一种冒险,当你停下来伸出大拇指(或者招手,这似乎是中国的方式),你完全不清楚要等多久,可能几分钟也可能几小时。我喜欢这种不确定性,林赛却不喜欢。(过去我们解决这个矛盾的办法是不去碰它,除非时间紧迫。在林赛表示她有多不喜欢搭便车之后,我指出我们没有余裕去做别的事情——所以最后还是搭了顺风车。我非常确定接下来几年我俩的婚姻仍会幸福美满。) 我们这次的策略是骑车到高速公路入口——单车不能上高速公路,我们要在那里用之前中国骑友给我们的纸条找到一辆车。第一次纸条起效了,一个开小卡车的人停了三十分钟,然后带了我们一个半小时,把我们送到了一个叫白银的小镇。司机告诉我们(这是我们猜的):如果还想继续北上,就要骑车到另一个公路入口。我们费了好一阵试图和他沟通,但是中文实在不够好,手机上的谷歌翻译虽然在塔吉克斯坦用得好好的,但是在中国基本瘫痪,哪怕我换了当地的手机卡(这不是谷歌的问题——中国不让任何外国iphone使用3G网络,所以我的手机很慢,还得绕过防火墙,就更慢了。)中国用不了所有的谷歌服务,希望你不在中国! 司机给我们写了个纸条,我想他是想让我们拿这个给收费站工作人员看,那里的人会帮着找车。但是我们也不清楚,纸条上写着中文,看中文比说起来更费劲。我们试图骑车穿过城市,首先就路过了几栋正在建设中的高楼大厦,但是在日落前没能骑到城市尽头。我们晚上不搭便车,因为看不见司机的脸,无法判断是否能相信他,所以我们要了一间可能是二十美元能住到的最好的房间。 第二段我们搭的是巴士——收费站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几乎没有车从这个小镇往北走,所以我们决定如果有巴士经过收费站,就花钱搭车。我们一直沿着黄河走了四个小时,到了四百千米外的银川,吃了一顿下午餐,骑车到了高速公路入口,把第一个司机给我们写的纸条亮出来——改了目的地。很幸运的是,工作人员叫米切尔,他说英语(中国讲英语的人都有一个英文名,也许是因为对我们这种说英语的人而言,念出一个中国名字就够难了,更别说记住)。米切尔一辆辆地拦车,通常要跑出收费站拦住那些驶向其他收费站的车。一个半小时之后,一辆十八轮的中国邮政卡车停下来,司机简单听米切尔说了几句就招呼我们上车。车后厢只放了三分之一的货,放两辆单车绰绰有余。驾驶室还有一个空位,座位后还有一张床;林赛睡床我坐座位,我们开始驶向包头。 一开始,我以为中国邮政的司机不想带我们,不过是受米切尔委托才应下来的。他剃了一头板寸,门牙掉了两颗,好像在专心致志开车,沉默寡言。我们尝试着调动为数不多的中文和他聊天,他偶尔笑一笑。我问他家里有几口人,有没有儿子女儿,他的年纪多大——他五十出头,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,家是呼和浩特的。他正开车去那里,会路过我们的目的地包头。他说他可以把我们送到包头,但是要花上一天半,晚上得待在乌海,这是汽车途经的一个城市。我们同意晚上在乌海找一间旅馆,第二天再跟着司机上路。 我们到了乌海,一个人口五十万的城镇,司机试图帮我们找一家旅店。在中国,大多数宾馆,尤其是便宜的旅馆都不能接待外宾——只有三星及以上的宾馆(一般更贵些)才有资格。这位中国邮政的司机把车停在宾馆前,跑进去又跑出来,对于我们不能住宾馆这件事很是震惊。 我们跑到城市另一头,找到了一个能接待我们的宾馆,这是第三个能招待外国人但是没有房间的宾馆。在之前就被这些接待外宾的规定搞烦了,我俩看到当地人也为这些规定而懊恼,反而感到有些愉悦。他最后告诉我们中国邮局有空房间可以用。这听上去更有趣——也比宾馆更便宜,我们一口答应了。混熟之后,这位司机请我们吃晚饭,不让我们出钱,还开车带我们去中国邮局。在乌海邮局二楼,我们找到了一间有双层床的房子,灯光之下有一层薄薄的毯子,非常不错。 早上我们看到五个中国邮政的员工从司机车上卸货,给各种盒子分类。一切都是连丢带踢完成的,看上去像是在模仿搏击一样。我心里记了一条,再也不要通过中国邮政寄送任何易碎物品了。但另一方面,中国邮政运送我俩和我们的单车却很有效率,既舒服又划算。 最后一天没什么事情。我们停下来吃中饭,几乎和我们去过的所有其他餐馆一样,每个人都想和外国人合影。大概下午三点钟,我们交换了微信,拍了几张照,就在门口和他们告别,然后冲向包头,骑车到城里,那里有暖淋浴(warmshower.org)网站*的招待者在等着我们。 *Warm Showers(暖淋浴)社区是一个面向全球自行车旅行者的接待互助网站。 《Ride for 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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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车气候行|第三站:从西宁到兰州

著者:Lindsay 译者:Boya. Y 特别鸣谢:Tenzin བསྟན་འཛིན་རྒྱལ་མཚན་ 对本文翻译提供了藏传佛教相关知识。   单车气候行(中国篇) 第三站:从西宁到兰州 在《孤独星球》中,西宁是一个“宜人的省会城市”。我本以为能见着那种老式木屋,在雅致的屋檐下,一间接着一间,沿着宁静的街巷排开。可是我错了:西宁虽然算不上大城市,却也是我们经过里海之后看到的最大最忙的城市。交通主干至少四车道,过马路充满挑战——绿灯一亮,同一条轴上的车都可以行驶,这其中还包括转弯车辆。结果一到绿灯,所有的车一齐发动——争先恐后地抢在别人穿过路口之前先行通过,左转的洪流与直走的车辆相冲突,也阻挡了过马路的行人。虽然我们习惯了这套做法,但还是不免感到困惑:这种行为并不是因为缺乏规范,相反,交通规则助长了这种风气。 在西宁,我们拜访了大卫在大学的一位朋友,她在这一带居住多年,正在学习藏医,说得一口流利的安多藏语(她就是上篇日志里我们的“电话翻译”)。我们问了她一大堆在中国这一带生活的感想,还去寺庙和佛教市场游玩。这一回,我的预期和实际情况又出现了偏差——旅游指南里写了很多卖服饰织物的小店子,但是早在几个月前,旧市场就拆了,小贩都挪到了一座更像是“商场”的建筑里。于是我们去了这家四层楼高的商场,电梯上的经幡纹丝不动、死气沉沉。我们从一家逛到另一家,有卖僧袍的,卖酥油(用来点酥油灯)的,还有卖佛像的。这里的人形形色色——主要是来买香、衣服和艺术品的僧人和西藏人,也有像我俩这样的旅客。一切都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。不过尽管这个地方灵魂空洞,小贩和买家还是增添了几分真实感。下一段旅途启程之前,我们在西宁也享受了一些西式美食——烘焙食品和优质咖啡。 我们从西宁出来得比较晚,因为路过东关清真大寺时看见人们聚集在此庆祝古尔邦节(又称宰牲节,宁夏当地人称为“大德尔”) ,这是为了纪念易卜拉欣(基督教译为亚伯拉罕)甘愿献祭儿子易司哈格(基督教译为以实玛利)的事迹。当人们涌向清真寺、在人行道或者清真寺外的道路上铺开垫子时,有些细节特别打眼:来这里的都是男人;警察封了路不让车辆通行。我觉得这样挺好,没有车辆进出的话,即使寺里已经满了,市民还可以到外面来庆祝。不过我还看到街边停了几辆装甲车,警察也拿着自动武器。街面挤得连单车都开不过,我们只能推着单车开道,穿过人群到了清真寺前面。我觉得自己已经习惯成为人群中唯一的女性了——之前途经许多穆斯林国家,我都和当地人一起吃饭或者出席活动——但我在这里确实感到格格不入。 重新爬上单车,我们向城外骑去,穿过整个正在建设中的新城市。有的路在地图上根本找不着,路边的图片描绘着将来的景象——大型工业园区、新的居民区以及其他各种建筑都一同施工。建设之快,规模之大让我们晕头转向。摆脱了西宁日益扩张的郊区之后,我们路过了几个小镇,景色基本一致:人们站在刚宰的羊羔旁庆祝节日。我们穿过了几个小镇外的牧场,人们正在宰杀牦牛。我们停下来聊了几句,才这么一小会儿,就见几头牦牛从活蹦乱跳的动物被拆解成各种器官组织。割喉放血(花了大概五分钟才停止抽动——还有意识?或者只是肌肉抽搐?)之后再砍去头和四肢,扒下皮毛,这要四个男子汉外加一块斧背才能完成。人们把内脏拿出来,把牛胃清空(一堆堆冒着热气、半消化的草显示着刚刚有多少动物被宰杀),在把排骨剁开。 这场面既引人入胜又让人难受。屠宰过程看起来干净利落,但是有一头牦牛就栓在一旁目睹全程,她明显吓坏了。据我所知,伊斯兰教义禁止让动物看到宰杀场景,真希望刚才人们能遵守这一条教义。我觉得这头牦牛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,但是她喘得很急,时不时跑起圈来,踩踏着刚宰的牦牛。下一个肯定就是她了,但是我们没有留下来看到最后。牦牛见我们离开,也很伤心地摔倒在地上。我并不太了解有关宰牲的节日和法律,但奇怪的是,这件事并没有影响我对于食肉的看法(我感到矛盾,见前一篇喀什葛尔的日志)。我从小就一直思考着这种行为的伦理性,也从环境和健康的角度考虑过;这一幕正好给提供了一次更加切实生动的经历。 这天晚上,我们问一户人家可不可以在他家院子里搭帐篷。我们了解到这一带穆斯林讲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,万幸的是这家父亲看得懂我们的纸条,他很友好地告诉我们要去哪里搭帐篷,还给了一壶热水。早上离开的时候,这家孩子和一些邻居聚过来看着我们吱吱地笑。第二天的路线大部分都沿着黄河以及黄河边一条施工中的公路。我们看着一条大道飞快无比地修起来,感到很是震惊;这一河段附近几乎没有村镇,只有施工营地。工人似乎是搬到这里来住了,尽管现在是黄金周,中国其他地方都在欢度假日,建筑工人和工程师们仍然在高悬河面的塔桥上忙着修路。 骑到下午,清真寺慢慢少了,取而代之的是佛塔。傍晚的时候我们发现自己正路过铜仁附近的一个藏族村庄,想在施工中的寺庙里扎营——工人们的帐篷就在外面,我们觉得把帐篷搭旁边应该没问题——但是他们可能没听懂,或者是拒绝了,反正我们只能继续往前骑。当我们正要放弃,准备穿过田地骑到黄河边的时候,大卫在一家人门口遇到了一个小男孩。这家人的中文足够我们使用有限的语言技巧进行沟通。他们邀请我俩近来。房子外墙看上去像是砖砌的,内部却是松木和瓷砖,几间房子围着庭院,里面种了几棵树,中间一个香炉。一家人正围着木炉子吃晚饭,他们招呼我俩加入。盘子里堆满了新鲜出锅、美味可口的饺子,洋葱萝卜肉馅,每一只都塞得满满的。接着这家人给我们整理了一间空屋,暖上炕,铺上毯子。 这晚我们睡得很舒服,不过问厕所在哪的时候有点尴尬。他们领我们去院子边上另一间屋子里,两块脚踏板下是一个浅坑,连着另一个大一点差不多深的坑,里面有灰,还有一些——排泄物——我只能这么猜了。不管怎样,没有异味、干净舒适,但是我听说在堆肥厕所里只能上大号,大卫鼓足勇气问上小号怎么办。他们全笑了,说都应该在厕所里解决。我还是不太清楚这个机制,不过做客期间我俩应该没有搞砸。 第二天我们遇到一对夫妇,他们正在享受为期三年的加泰罗尼亚到新西兰之旅。我们分享了几个旅行建议,还给了一些藏族妇女慷慨赠送的梨子。那天穿过了几个藏族村庄,在其中一个,我们遇到了一位会点英语的僧人,他邀请我们参观,带我们走过路边一排排的寺院,还告诉我们他作为僧人的生活——他最喜欢的事情是研究逻辑学。我们不能进寺庙,但是他又带我们到山上去,这样就能一览全景。不过最高兴的事情还是遇到了这位僧人的同伴们,大家都非常激动地跟我们合影。 那一晚我们住在另一户人家里。语言完全不通——我俩以为人家已经吃过了,就自己煮方便面,结果他们又端来两碗美味的汤面。后来单车倒下来撞了玻璃,我们这才试图沟通。这一家的房子正面全是玻璃窗,我们的单车倒下来撞坏了一扇。这可吓坏我俩了。这家人没什么反应——不生气,却反而让人放不下心,我们做了各种尝试:比划着道歉,拿出钱来表示我们愿意花钱修好它。翻译朋友这会儿联系不上,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在《孤独星球》里找到“对不起”和“多少钱”这两句话。他们好像能看懂书上的古藏语,尽管他们说的是另一种方言。这家人指了指外面放的一块玻璃,表示可以自己修好。不久之后,一位衣着体面的男士突然出现并且掌控了局面。他伸手在大卫鼻子前晃了晃,表示要钱。好!多少呢?他没说,而是问我们愿意付多少。我们拿出100元,他摇头,于是我们又掏出手机让他在计算器上打出想要的数目。我真的连在旧金山修窗子要多少钱都不知道,更别说在中国甘肃省了,所以看到他打了50元的时候非常开心。之后事情就都解决了,他又做手势让大家一起合照。很有趣的是,之前这户人家是不愿意拍照的。看来打坏窗户之后一脸歉意,并且花钱赔偿,显然可以让人熟络起来。 第二天早上,这家的儿子和朋友在院子里骑我的单车,大卫试着修刹车结果发现零件丢了,我们都笑傻了。他们的糌粑是我们在高原上吃过最美味的——青稞,酥油和糖的完美结合,作为单车之行的早餐再合适不过。我们骑到夏河县,下午游览了拉卜楞寺,这是西藏自治区外最大的藏传佛教寺庙之一。幸运的是这一天是国庆最后一天——几乎没有旅行团,基本上就是我们和僧人。一位年轻的僧侣会说一点英语,带着我们参观了主要的建筑,包括陈列着一排排酥油雕塑的房间,这些雕塑和我的想象都不一样,但是确实让房里多了股酸臭味。我们还学着其他几百位朝圣者的样子绕着寺院转经,这是他们的宗教仪式。 我对藏传佛教知之甚少,所以我只能简单说一点(欢迎指正)——绕着寺庙或者佛塔这样的佛教圣地行走,转路边的转经筒。转经筒上紧紧裹着一层纸,纸上写着经文,转动起来就像是反复诵读经文一样。人们转经的时候很严肃。他们到拉卜楞寺这样的地方朝拜,一旦开始就不会随意停下。大部分朝拜者都是年长的女性,而且在传统长袍之下,她们都穿着色彩鲜亮的运动鞋。我觉得自己有点不知所措,因为我受周围气氛的影响,试着转动每一个转经筒,但是那些藏族妇女却只是沿着路快速向下走去,娴熟地用戴着手套的手转动经筒。 在夏河县,我们买了一些描绘着各种佛像和其他图像的唐卡。附近的铜仁是个寺院镇,也是唐卡艺术的中心,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去,不过在夏河也有艺术家。我们比较匆忙,因为想要继续骑车,最后决定买智慧佛,他把宝剑举过头顶,斩断愚昧和仇恨。我们还看中了另一幅画,但是手工唐卡非常昂贵,而我们又不想超出预算。出人意料的是,等我们第三次回到这家店子,店里的画家说如果我们真心喜欢这幅画,他的老师愿意送给我们。“哎呀,太感谢了!”我们说到。“要多少钱呢?”“不要钱,”她回答,“免费的——作为一份礼物。他喜欢美国人。”我们深受感动——这位艺术家在圣达菲待过一段时间,对美国怀有好感。这种情况之前发生过好几次,人们对我们非常友好,就因为喜欢我们的国家。我俩受宠若惊,希望自己能加深美国在这些人心中的好印象,也顺带消除另一些人心中的坏印象。 那晚我们在河边牧地驻扎,第二天还有好长一段路,所以日出前我俩就爬起来上路了。摸黑骑车其实很有趣——路上几乎没有车,都是下坡路,我们穿过村庄观赏日出,看着人们起床开始新的一天,空气里满是桑烟的味道,这是常见的香。路上有不少隧道,写着“单车禁行”,万幸的是,还有小路可以绕行。路过一个吸引人的藏族村庄时,我们第三次绕道,在一间寺庙前停下,寺庙群山环绕,山上层林尽染。有几个人正绕着寺庙转经,我们进去后看鞋子散得到处都是(进寺庙要脱鞋),但是这些鞋子大部分都很小,很多都有卡通动物图像。我们静静站着,欣赏壁画,我还听见里面传来低声诵经的声音。突然间诵经声停了下来,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僧人也会跑来跑去?这好像不是他们的风格。门突然打开,里面一下子窜出十来个小男孩,都穿着黑红色的僧袍。他们穿上鞋子跑到外面欢笑嬉闹。诵经声配上生机勃勃的脚步声别有一番情致,一个小孩牵着老师的手,这场景既是稀松平常又充满异国情调。一位僧人会说一点英语,他邀请我们喝茶,吃糌粑,还给我们看了他收藏的钱币——后来我们用塔吉克钱币跟他换了一些——这些钱币的朝代听起来有点年头(我觉得自己赚到了)。 我们决定抄小路去水库边的渡口,路过了一个宁静的小村庄,地里种着玉米,每个收割的人都挥手和我们打招呼。这个村庄建于山崖之上,高悬于黄河的水库上方,我们看错地图,骑到了一个悬崖的尽头。不过幸运的是旁边有条小道顺着崖边蜿蜒向下,我们之前走过这种小路,所以还能骑到水边,结果却发现那里根本没有谷歌地图上的渡口,反而被告知要沿着水库骑到半路才能找到渡口。我们不信,因为地图显示那边根本没有路。好吧,在中国,地图的保质期大概只有几个月,因为路修得太快了。太阳就要落山了,而我们还不知道要骑多久,于是我俩商量着坐船穿过水库到我们原定的目的地去。“小渡船”有点贵了,但是作为补偿我们看到了黄河上的月食景观。河另一边实际上路更少——还在施工中,工人们都还没来得及吼人,我们就不小心骑到了刚铺的水泥上。(伙计们不好意思啊!)最后还是找到了露营的地方,在水库岸边,今天就骑到这里啦。 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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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家授权翻译项目|从张掖到西宁——西藏东北角

原著者:Lindsay 翻译:Boya. Y 单车气候行(中国篇) 第二站:从张掖到西宁 独自出走的单车们总算是消停了,它们最终现身张掖(见上一段日志里我们等单车的部分)。和朋友欢度了最后一晚,第二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了张掖,很快就到了乡间,路边都是待收割的作物。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沿着梨园河走,每三十分钟左右就能看见一些水利发电设施。我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么勤奋的河流。两段设施之间的河段似乎畅流无阻,但是我们马上就看到了一个小水库或者输送管道,它把水从高处引向低处。我想多了解一下这种技术——不是新技术,但是在美国没见过。我很想知道它对环境的影响以及发电的单位成本,因为乍看之下,这种技术不如我们之前看到的大型水坝水库那么具有破坏性。 下午我们经过一个路牌,上面写着:“中国裕固族多情走廊(Chinese Yugur Amorous Corridor)”,我们觉得他们是想说“自治(autonomous)”而非“多情(amorous)”,当然我们也做好准备以防路牌写的是实情。路边的绘画、雕塑以及横幅无不显示着我们正路过中国极为独特的一部分土地。日落之前我们到了肃南县,准备找个旅店,在那里我们读了些东西,发现裕固族人民并不是特别“多情”,他们实际上是一个少数民族,这里是他们的自治县。维基百科上说裕固族是维吾尔族的后代,他们在回鹘汗国灭亡之后逃至蒙古地区。肃南周边的社群信仰佛教,说突厥语。肃南带给我们很多惊喜——梨园河穿过肃南,河边的公园满是雕塑,人们晚上来此散步,天黑后桥面上闪耀着霓虹灯光。我们奢侈地订了一间每晚二十美金的房间。 第二天早上,骑到离肃南几千米远的地方,路面成了土路,我们开始走上坡,骑向这段旅途中的第一个山坳通道。上山路上越来越冷,我们还看见了很多牦牛。西藏的牦牛和塔吉克斯坦、吉尔吉斯斯坦的不一样——它的毛更加蓬松浓密,在我看来也更可爱些。谢天谢地我们在张掖夜市额外买了些衣服。日落前我们经过一片似乎是采矿营地的地方。之前在吉尔吉斯斯坦遇到的一位中国骑友帮我们写了个中文纸条,可以用来询问露营地点。我们在拿着纸条问营地里的女人。她听懂了,却没让我们搭帐篷,而是让我们住进了路边的过渡安置房。他们也给我俩做晚餐。那个时候我们才刚学会怎么说“要”和“有”,还经常弄混。幸运的是,语言上的隔阂弄拙成巧,那位妇女马上做好了洋葱炒蛋,我们还吃了米饭——比方便面好多了。我俩整晚都和那些人混在一起,练普通话,他们教我们从一数到十。这是我进入中国境内以来第一次真正和中国人相处。我意识到,每次来到一个国家,第一次与当地人打交道的经验能让我感受到这个国家的亲切。 醒来发现下雪了,新朋友们有些担心,但是我们觉得自己可以骑到下一个山坳,下坡到海拔低一点的地方,在那里会更舒适些。我们想得没错,但是下坡路特别冷,手脚都冻僵了,不得不停下来蹦蹦跳跳暖和身体。另一方面,我们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穆斯林小镇,进了一家面馆吃午饭。面馆里每个人都对我们充满好奇,饭还没吃完就跑过来热情地打招呼,然后又马上走了。我们借助手机应用,扫描汉字翻译出来,这才点了午餐,还和乐呵呵的店主合了照。然而午饭还没上桌,就有两个警察进了餐馆坐到我们桌子旁。他们不懂英语,所以其中一个离开去找了个英语老师回来。老师带来一个坏消息:这片区域外国人是禁止入内的,我们必须马上离开。两个警察态度友好,我们点头同意,包上头巾扫完午餐就走。离开之前问他们“禁区”的范围具体是哪里,但是即使拿着地图我们也没搞清。所以我们决定尽可能低调行事,不住旅店不进餐馆。急匆匆冲进路上的杂货店,屯够接下来几天的食物,也围头巾遮脸以防被看出是外国人(我们彻底蒙混过去了)。 我们离开小镇骑进了黑河边的峡谷,黑河是黄河的支流。河边一线的树叶子开始泛黄。峡谷不是个露营的好地方,尤其不利于隐匿行踪,但是我们最后还是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了合适的露营地,从路上是看不到我们的。第二天我们就骑出了峡谷流域,经过田地,人们在割草,整齐地堆成一垛来晒干。这些干草里肯定混了野薄荷,因为整个峡谷都飘着一股新鲜可口的清香。观察不同地方的人从事农活是很有趣的;在东欧大多数地方,人们把尖头桩子插地上,干草割下来堆上面,就像梵高画的干草垛一样。在美国,我们把干草捆起来。在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我看见人们把干草铺在屋顶上。中国有些地方则把它攒成电线杆粗的一束,两束一捆,上面再放一束,形成一个倒V字。这些倒V字再堆成堆,这样一来,整片田野看上去像是点缀着干草帐篷似的。 上午晚些时候我们穿过了祁连山,我俩“伪装”起来,快速骑过小镇,唯恐我俩还在“禁区”里。在小镇里,我们右拐,骑向山脉,之前一直是沿着它行驶的。顺着一个又一个巧妙的之字路向上爬行。从昨天开始我们就在稳步爬坡了,但是坡度正好合适,我们进度不错。下午我们路过了一个山坳通道,意识到已经到了西藏。一排排经幡在佛龛上随风飘扬,一簇簇的箭插在地上(我觉得寓意可能是“戳穿愚昧”),中间穿插着更多经幡。佛香燃起,符纸满地。一群游客开车去了高处,摆好造型,一旁的标识上写着这个地方的海拔——4120米。我们当然得照张相,欣赏了一会儿风景,然后就从另一边下山了。 太阳落山前我们想找个地方露营,但却遇到了一些问题:在中国我们看到很多铁丝网篱笆,我们这次旅行还没在别的地方看到过。书上读过也听人说过,中国政府希望西藏牧民定居下来,他们改变自己传统的生活方式,以此为交换,政府提供房子和土地,用来放养动物。这样一来我俩找不到地方搭帐篷,最后拐上了一条小道,问路上遇到的人哪里可以搭帐篷。这一次,之前的纸条就没用了,因为这些人是西藏人,他们说安多藏语;就和我们一样,他们也不会普通话。所以我们只能拿手比划,附近帐篷里一对卖东西的夫妇指着他们帐篷外面羊睡觉的地方。然而我们包裹都还没打开,夫妇就示意我们跟着他俩过马路,去对面一栋标准的政府分配房,他们开门邀请我们入内。在我们看来,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房子,但是他们更喜欢住帐篷。屋里有三间房,夫妇让我们住主屋,这里有木炉子和炕。他们生好火,又给我们做晚饭的水。另一间房里是一个看上去像神龛的东西,还有一个带着大喇叭的收音机(进了西藏我们在每家每户都能见着这个东西),还有一张毛泽东的照片,有点意思。 接下来一晚,我们和另一户人家待在一起,然而情况有些不同。我们穿过另一个海拔低一点的山坳通道,下山时一条河都没见着——地面湿润,像沼泽一样有泥塘,却没有水流。水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似乎全部渗入了土壤。有些晚了,我们在路边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来要水,一位藏族老妇站在外面,笑着邀请我俩进去,和女儿端茶烤饼招待我们。我俩很感谢,问哪里有水可以做饭,他们就从壶里倒出了热水——目前为止,我们发现冷水在中国真是不受待见(人们听说我们要喝冷水都非常吃惊)。现在已经很晚了,我们要赶快找个地方,所以试图询问哪里可以搭帐篷。普通话纸条没有用,所以我俩给他们看了帐篷的图片。他们弄懂了,但是我们不太确定人家是不是同意,接下来情况就有些让人困惑了。我们出去了一会儿,突然间一位更老的妇女拎着我们的东西跟了出来,把它们丢在单车旁,示意我们离开。 我们陷入了困境,因为太阳刚刚下山,我们既没有水又没地方睡,也觉得没法儿向这里的人求助。另外,一场风暴就在我们后方。所以我们继续骑车,希望在下雨前能找到水和一块营地。我们骑了十五分钟,一辆车停在了我们正前方。我们也停下来,一个男人开了们,我俩去问水。他毫不犹豫地拿起热水瓶往大卫的水壶里倒水。半升水确实很好,却不能让我们坚持多久。这个男人明显很担心我们,他告诉我们下一个小镇在四十千米之外,我们应该把单车绑车顶上,搭他的顺风车。我们很感谢他,但是这样不行,我们尽可能用普通话向他解释:我们有帐篷,只是缺水而已。他想了一会儿,指向路边一间房子,让我们跟着他。他速度很快我们差点就跟丢了,但是最后还是跟着他上了一条小路。等我们到的时候他手提一个热水壶,正在和那户人家讲话。 我们给这个友好的普通话翻译看了那张纸条,他问那户人家我们是否可以在这里露营。那户人家很乐意,我俩又打电话给懂藏语的朋友,让他告诉这户人家我们有食物有帐篷,只需要做饭的冷水和露营的地方。说清楚之后,我们的翻译朋友就离开了,这户人家邀请我们在火边坐下,请我们吃糌粑(青稞粉混上耗牛油),给我们热水泡方便面,接着领我们出门到“客篷”去——牧场上一个小小的帆布帐篷,中间有一个稍高的平台用来睡觉。因为外面寒风猎猎,还可能下雨,我们非常感激可以不用搭帐篷。 醒来的时候下雪了,我们慢悠悠地爬起来,想等它下完。然而雪却没有停的意思,所以最后我们逼着自己起床,和主人道别,骑向雪中。下了几小时的雪后开始下雨,我们正下坡去低一些的地方,总的来说这一段是旅途中比较糟糕的部分。然而快中午的时候雨停了,我们在蓝天下骑车。那天下午我们经过了几个煤矿开采加工工厂——卡车来来往往,满满一车都是的煤。我们可以看到一些机器,但是大部分地方的机器旁都有很大的蓝色篱笆挡住视线。下午我们面临一个抉择:顺着现在这条路继续走,但是随着我们越来越靠近西宁,它也会越来越拥挤;或者我们可以换一条稍微远一点的支路,路过中国最大的咸水湖青海湖——你都能猜到我们选的是哪条路了对吧。 支路很安静,偶有车辆经过,不久我们就可在右手边看到湖面。我们决定要当一个好游客,去沙岛风景区逛一逛,惊喜的发现可以从沙丘一路骑到湖边,路边立有之前为艺术节竖立的大雕像。青海湖景色壮阔——深蓝色的湖面映衬着远处的雪山,这让我们想起了塔吉克斯坦的佐库里湖——但是真正的高潮是“沙丘跳水”(dune diving)。我们爬到山丘顶端,努力避免陷下去,最后不得不从头发耳朵衣服口袋里往外掏沙子……果不其然,我们徘徊得太久,等离开公园的时候已经快日落了,而且还有风暴就要来了。我们只骑了一小会儿就在道路和铁轨旁发现了一些废弃的建筑,干净得出乎意料,我们终于又可以在屋檐下享受一晚,不用搭帐篷。 第二天放晴了,我们专注于通往西宁的最后一百三十公里路程。骑得很开心,因为有了新公路,我们可以走车辆很少的老公路。首先我们遇到了一群中国的单车爱好者,他们正绕着青海湖环行。这是国庆黄金周的第一天,所有人都在度假。接着我们继续骑,几乎一直顺着一条河的下游。在高原待了一周,我们回到了气候温和些的地方,海拔也低了。河两边的山丘都点缀着红、黄、橙色,你可以在某些山丘顶上看到塔。感觉我们正路过中国版的佛蒙特州,这勾起了我的思乡之情,也让我对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很是满意。 通往西宁的路穿过了一群工业城镇,骑单车也没那么享受了。漫天尘土飞扬,满路卡车轰鸣。我们对于中国车辆的鸣笛有些想法——司机们这样做是为了提醒周围车辆行人,以保障安全?他们难道不知道路是大家的,反而还在警告我们别挡道吗?卡车在有人的地方从不减速——他们靠着车喇叭一路横冲直撞。再往前骑了一阵,工业城镇少了,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西宁外围城市。路边都是千篇一律的摩天大楼,上头悬着起重机,越建越高。据一位市民说,西宁人口在过去十年内翻了两番,但是新建的楼盘还是没有住户——它们就空在那里。 先是草原和西藏的游牧生活,接着突然转变成了喧嚣的工业城镇,再到空荡荡的砖塔,最后到西宁,这让我们感到有些不适。   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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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家授权翻译项目|单车气候行:从喀什到张掖

原著者:David Kroodsma & Lindsay Fransen 译者:Boya. Y David (图左) 和Lindsay(图右) Photo Credit: David Kroodsma 与David和Lindsay的相遇是在2014年冬的北京鸿芷咖啡馆,那时这对夫妇已经骑行穿过大半个中国从新疆喀什到了首都北京。David是单车气候行(Ride for Climate)的创始人,从斯坦福大学拿到环境科学硕士学位后,他曾当过环境记者、慈善顾问和气候研究员。2005年秋季,他告别了手头的研究工作,只身骑行前往火地岛,一路上做气候变化的演讲,同时写下气候变化对他所到的当地人民的影响。他的第一本书《The Bicycle Diaries》已经出版。而David也再一次上路。这一次,他们的目的地是中国。   单车气候行(中国篇) 第一站:从喀什到张掖 在中国远西地区,“傍晚”是个含混不清的概念;整个中国东西跨度和美国差不多,却统一使用北京时间。所以九月上旬的喀什,晚上九点之后日落,早上八点之后日出,适应起来着实有些困难,不过鉴于新疆某些地区私下里也按照当地时区计算时间(比北京时间晚两个小时,和吉尔吉斯斯坦以及塔吉克斯坦东部的时区一样),时间的问题也没有那么麻烦。 Photo Credit: 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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